风扬
2016年3月1日，《反家庭暴力法》正式实施。法律规定：申请人或被申请人居住地、家庭暴力发生地基层人民法院都可以受理人身安全保护令的申请。但是并没有对居住地的含义进行明确，也就是说，在一个地方居住多久，才可以作为居住地，这一点没有明确。
河北定州市的刘丽，常年在北京东城区一家加油站上班。婚前，她跟丈夫王勇感情不错，但婚后，丈夫动不动便拳脚相向。只要刘丽提到“分手”“离婚”等字眼，丈夫便采用暴力手段威胁她，甚至拿刀架在她脖子上。他把一切都归咎于太爱妻子。忍受不了丈夫的“分手暴力”，刘丽多次提出离婚，可均没有离成。为了能顺利离婚，远离“分手暴力”，刘丽在多方帮助下拿到了全国第一份跨省“人身安全保护令”。这份跨省“人身安全保护令”的开出，弥补了《反家庭暴力法》现有的不足。
不能说出口的“分手”
今年32岁的刘丽，是河北省定州市人。初中毕业后不久，便来到北京打拼，在天坛东路上的一家加油站上班。工作后不久，刘丽认识了在建筑工地上班的老乡王勇。王勇比刘丽大一岁，平时不爱多说话，但对刘丽温和宽厚，刘丽觉得跟他在一起心里很踏实。相处一段时间后，两人走进了结婚殿堂，夫妻俩在北京租了房，为生活努力打拼。
很快，刘丽怀孕了，便和丈夫回到了老家。一次，她去医院产检，便让丈夫陪她一起去。王勇不愿意：“这点小事，你一个人去就行了，我一个大男人跟在后面像什么。”刘丽听后不高兴了：“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？你整天不管不问，这孩子生下来，难道跟我姓？”王勇听后站起来，指着妻子的脸，咄咄逼人：“你再说一遍！”刘丽没见过丈夫这副样子，被吓住了，往后退了两步，抹着眼泪说：“行，这日子过不下去了，我走！”王勇脸色铁青，重重地给了刘丽一巴掌，揪着她的衣服狠狠地说：“再说走，我打死你……”刘丽吓坏了，她双手环抱腹部护住肚里的孩子，一边哭一边喊睡在隔壁的公公婆婆。公公婆婆赶紧拉开王勇，扶起摔倒在地的刘丽，一边痛骂儿子犯浑，一边安抚刘丽。冷静之后，王勇似乎知错了，他当着爸妈的面一再给妻子道歉。
2008年7月3日，刘丽顺利生下儿子王晖。一天中午，刘丽要去厨房做饭，便把孩子放在摇篮里，让丈夫看一会儿。她叮嘱丈夫道：“宝宝现在什么东西都喜欢放到嘴里，你注意点。”妻子走后，怕孩子闹腾，王勇找了些玩具放在了摇篮里，让他自己抓着玩。孩子正是爱吃手指的时候，抓起什么都往嘴里咬，一不小心，一个小型的玩具小熊卡在了嘴里，弄不出来。刘丽来给孩子喂水时发现了孩子的异样，忙把小熊拽了出来。
气急之下，刘丽把孩子放到一边，开始收拾起衣服：“我算是看出来了，你心里根本没孩子，也没我，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。”王勇把身子往门前一堵，一掌就把刘丽推在了地上，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地说：“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，死也要死在这儿！”刘丽几乎窒息，她踢蹬着想挣开王勇的钳制，可对方力气太大了，她丝毫挣脱不开。很快，她便喘不上气，晕了过去。
过了好久，刘丽才清醒过来。王勇知道自己错了，当着爸妈的面，扑通一声跪在妻子面前：“我也是一时失手，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，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最后一次机会，我发誓，再也不动手了，一定好好待你。”说着，他把儿子抱到妻子面前，哀求道：“你看看孩子，还这么小，你忍心丢下他吗？”儿子是刘丽的软肋，她搂着孩子大哭起来，她不知道丈夫这是怎么了，怎么结婚后动不动就打人？知道妻子的害怕，王勇再三说道：“只要你以后不提离婚、分手，什么都好说，这个家离不开你，我也离不开你。”
想要分开怎么这么难
2010年，刘丽把孩子放给公婆照顾，重新回到加油站工作。稳定的工作，安静的生活，刘丽盼着日子就这么过下去，哪怕苦点、累点，只要夫妻俩安稳过日子就行。可没想到，幸福太短暂，丈夫王勇又惹事了。
2015年8月的一天，刘丽正在上班，突然接到了丈夫工友打来的电话，说王勇跟一个女工友打架，把对方打伤了，让她赶紧去医院。原来，王勇在工地上因为一言不合，竟然跟女工友动起了拳头，对方的牙被打掉了，左手小指也因此骨折。刘丽陪着笑脸，说尽了好话。对方同意私了，但要了一笔不菲的赔偿。家里的积蓄就这么一扫而空，刘丽真是欲哭无泪。
被工地辞退后，王勇便回到了老家，无所事事，没钱了就找刘丽要。自己一个女人不仅依靠不了丈夫，还要养活全家，刘丽觉得很累，再次有了离婚的念头。似乎察觉出了她的这种想法，王勇有事没事就往刘丽单位跑。刘丽决定跟丈夫深谈一次，她明确告诉丈夫，要想过下去，他必须振作起来，否则只有离婚。
妻子多年没提离婚，这次重提，王勇心里的导火索再次被点燃。他站起身，把门反锁上，威吓道：“你说的是真是假？”刘丽挺直了身子，大声说：“日子再这样过下去我也会疯，被你打是死，不离也是死，我想痛快一点，你要还是个男人，就别拖泥带水！”听了这话，王勇一把揪住妻子的头发：“想离没那么容易，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！”
这次刘丽铁了心要离婚。2015年12月，刘丽向河北省定州市人民法院起诉离婚。这时，儿子打电话来哭诉，告诉她，爸爸说了，如果离婚，以后就不让他们见面。刘丽知道，王勇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，她怕一旦离了婚，自己如果得不到儿子的抚养权，以后怕是真的见不到孩子了。在家人的劝说下，刘丽再次心软，最终撤诉。
这次事后，王勇有了些许改变，他和妻子商量买辆二手车自己跑车。一开始王勇干得挺好，早出晚归，一天也能挣上好几百元。刘丽为丈夫终于安定下来而感到欣慰。
一天，王勇车上来了两名女乘客，一个哭一个劝。原来，其中一个女人在家受欺负了，来找闺密出主意。闺密义愤填膺地说：“跟他离婚！打女人算什么男人。”王勇一听这话，忍不住插了句：“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。姑娘你要多安慰安慰你朋友才是，哪有上来就劝人离婚的，离不离婚是人家夫妻的事，外人不好多说。”闺密叹了口气说道：“这事要是搁您身上，你成天打你媳妇儿，你媳妇儿能忍着不离婚？”王勇被问得一愣，想张口说话却说不出来。
晚上回到家，躺在床上的王勇一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，心里就虚得慌。刘丽现在是没提离婚，可她只要有离婚的念头，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撇下自己走人……王勇越想越不放心，还是得看着妻子。
有了这个想法，王勇三天打渔两天晒网，没事就跟在刘丽身后转。刘丽看到丈夫这样，只觉得恨铁不成钢。很快，两人又回到之前的状态，频繁发生争执，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，又变得剑拔弩张。刘丽越是这样，王勇越是担心她要离婚。而王勇的不争气更坚定了刘丽要离婚的决心。没多久，刘丽收拾东西搬到了宿舍。
保护令为你保驾护航
刘丽搬走后，王勇更没心思开车了，天天给刘丽打电话，对方不接，他就一个劲儿地打。他甚至给刘丽发短信说：“日子不想过了，大不了鱼死网破！我不好过，你也别想好过！”王勇的威胁让刘丽心惊胆战。2016年2月19日，刘丽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。那天她正走出宿舍大门，王勇不知从哪冒了出来，一下子勒住了她的脖子，拖着她就往走廊边上走，边走边恶狠狠地说：“刘丽，你要是再跟我提离婚，我就把你从18楼推下去！”说着就作势要推刘丽下楼。好在宿舍其他员工听到动静，这才把刘丽救下来。刘丽吓得直发抖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见来的人多了，王勇骂了几句便离开了。
第二天王勇又来了，而且直奔刘丽单位。刘丽想躲开他。王勇恼羞成怒，当着刘丽同事的面，揪住她就开始骂：“你躲什么躲？你要是敢跟我离婚，我不光杀了你，我还要杀你全家，有胆你就离！”刘丽脸色煞白，在场的男同事赶紧把王勇推了出去。
才隔了一天，王勇再次出现：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？你这边一跟我离婚，我第二天就杀光你全家，你信不信？”刘丽吓得边跑边喊，趁着王勇被人拦住，她赶紧报了警，警方很快赶到现场并对王勇进行了思想教育。
刘丽快要崩溃了。2016年3月16日，走投无路的刘丽只得向全国妇联求助。
全国妇联认为，这是一起典型的“分手暴力”，并将刘丽的求助情况发函给河北省妇联。
考虑到刘丽在北京东城区生活过多年，如果回到定州，怕王勇会对她不利。在全国妇联、河北省妇联以及北京妇联的帮助下，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法院开出了国内第一份跨省人身安全保护令：1.禁止王勇对刘丽实施家庭暴力。2.禁止王勇骚扰、跟踪、接触刘丽及其相关近亲属。保护令有效期为六个月，自送达之日起生效。因为刘丽的案子比较特殊（刘丽的离婚诉求在不到半年时间内第二次起诉），河北省定州市人民法院决定特案特办，在刘丽有人身安全保护令期间受理她的离婚诉求。
2016年6月3日，在定州法院和省妇联公益律师的共同协调下，刘丽和王勇终于达成了离婚协议。协议内容大致如下：1.男方王勇与女方刘丽自愿离婚。2.离婚后儿子王晖由男方抚养，刘丽一次性支付抚养费两万元。3.女方刘丽自愿支付王勇八千元作为援助。
2016年9月初，儿子开学后，刘丽决定去看看他，给他添置一些学习用品和衣服。怕王勇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，她特意叫了两个朋友陪着。这次见到前妻，王勇很老实，没有动手，也没有骂骂咧咧。临走时，王勇态度诚恳地说：“离了婚，也不是仇人，以前是我不对，以后有空你多回来看看孩子，放心，我不会再打搅你的生活。”这一刻，刘丽终于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。
（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。未经作者同意，本文禁止转载、上网。）
责编/毕春晖
E-mail： bchaa@163.com
微博网址： http：//weibo.com/bchaa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