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维
著名表演艺术家、特型演员刘劲，在《长征》《雄关漫道》《延安颂》等数十部影视剧中扮演一代伟人周恩来，先后荣获中国电视“金鹰奖”最佳男演员奖、全国中青年“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”等多项殊荣。刘劲的长姐刘晓为下岗前是成都铁路局一名普通职工，当年为支持弟弟考大学，她错过了最佳婚龄，成了大龄剩女，直到32岁才组建家庭。似水流年里，刘劲与姐姐温情互馈，情同母子，书写了一曲感人泪下的亲情之歌——
弟弟拖累姐姐成“剩女”
1980年，17岁的刘劲高考落榜，在广东农科院工作的父亲刘德雄准备让他去海南橡胶厂当工人。痴迷表演的刘劲却立志复读，想报考专业艺术院校。刘劲上面有3个姐姐，母亲没有工作，一家人的生活靠父亲微薄的工资支撑，经济拮据。当时二姐、三姐正上大学，父亲坚决反对刘劲复读。大姐刘晓为说服父亲后，从成都赶回老家把刘劲接到了成都。
刘晓为比刘劲大7岁，毕业于成都铁路技校，是成都火车站的一名售票员。因为妈妈40多岁就身患糖尿病，父亲常年在广东工作，长姐刘晓为扮演着母亲角色：她不仅照顾弟弟的饮食起居，还负担刘劲的学费等一应开支。当时，刘晓为每月工资27元，住在8平方米的单身宿舍里。接来弟弟后，她把宿舍让给弟弟，自己每天找女同事借宿。她把被褥装在编织袋里，一到傍晚就背着编织袋挨个宿舍问：“你们今晚有人出车吗？”要是没有空闲铺位，她就到售票大厅睡沙发。
当时刘劲在成都四中复读，一口浓重乡音，与同学交流都有些困难，更别提报考艺术院校了。刘晓为买来一台录音机，让弟弟跟着磁带学普通话;她还出资送弟弟去成都文化艺术学校培训。常常刚到月中，刘晓为的工资就花光了。她经常红着脸向同事借钱，成了单位有名的经济困难户。
1981年，刘劲报考上海戏剧学院，以5分之差落榜。次年，他第三次参加高考，报考中央戏剧学院，再次铩羽而归。刘劲心灰意冷，准备去广东投奔父亲。刘晓为写了一封长信放在弟弟床头，其中有这样一段：“这些年咱们姐弟吃了很多苦，如果你被自己打败，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。姐相信你，只要你不放弃，我就陪着你。”刘劲骨子里的倔强被激发出来，他决定第3次复读。
此后，刘劲白天在学校上文化课，晚上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经常躲在厕所里练普通话、背台词。严冬的一天，得知扮演朱德元帅的著名特型演员刘怀正家在成都，刘晓为骑自行车带着弟弟冒雪前去拜师。赶到刘怀正家时，两人几乎成了雪人。进门前，刘劲抖落围巾上的雪，含泪对刘晓为说：“姐，如果我将来没出息，会永远记住这份情;如果我有所作为，我会像回报妈妈一样回馈你。”
在刘怀正的指点下，刘劲的表演水平突飞猛进。1983年7月，刘劲以优异成绩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表演系。此时刘晓为已27岁，成了那个年代不折不扣的大龄剩女。照顾弟弟那几年，可以说是刘晓为的最佳婚恋年龄。当时有适龄的优秀小伙追求她，可相处一段时间后，有的嫌刘晓为将弟弟看得太重，没有个人空间;有的嫌她将工资都花在弟弟身上，影响将来的婚后生活……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小的女同事幸福出嫁，刘晓为黯然神伤。
刘劲在北京求学期间，刘晓为依然负担弟弟的生活费等一应开支。为了省钱，她从不进美容院烫发，上下班一身工装，一瓶廉价雪花膏从秋天抹到春天，是一帮姐妹中的“灰姑娘”。为将自己嫁出去，刘晓为放下女孩子的矜持，托同事介绍对象。此后两年，她频繁相亲，始终像橱窗里的商品一样被男方挑来挑去。没想到大龄剩女寻爱这么难，刘晓为常暗自落泪。
1987年寒假，刘劲回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过年，刘晓为也拎着行李箱孤独地回来了。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时，刘德雄一声长叹：“晓为，你个人问题迟迟不解决，我和你妈都落下心病了。”刘晓为伤心地说：“我也想结婚，可没遇到合适的。”姐姐因为自己耽误了爱情，看着她眼角的鱼尾纹，刘劲内心的痛难以言说。
次年5月，32岁的刘晓为与同事王石生相恋，仅半年后就组建了家庭。王石生是河北人，比刘晓为大6岁，为支援三线建设随父母迁往成都。刘劲学业繁忙，没回成都参加姐姐的婚礼，而是把学校发的一床军用毛毯寄了过去做贺礼。
姐姐终于有了婚姻归宿，刘劲心中稍感安慰。然而次年元旦，姐姐结婚刚半年，刘劲却意外接到姐夫的电话：“小弟，你姐要跟我分手，我很痛苦。你姐最疼你，你帮我劝劝她。”姐姐的婚姻怎么了？刘劲的心悬了起来。
借钱引发姐弟误会
这时刘劲已大学毕业，是总政话剧团的专业演员。姐夫一个电话，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。一个星期后，刘劲匆匆赶往成都。一见姐姐，他就不解地问：“为什么想跟姐夫分手？”刘晓为黯然道：“他相貌平平，内向木讷，不是我欣赏的类型。我和他结婚太草率了，感觉不到幸福。”刘劲劝道：“姐夫是有缺点，但人实在，会生活。世上没有完美的人，你别冲动，好好过日子吧！”刘晓为却说：“别的我都依你，这件事我自己做主。”刘劲听了，忍不住掉下泪来，他觉得姐姐婚姻不幸福，都是因为他。
返回北京，刘劲有了心事：要是姐姐真的离婚了，再婚会幸福吗？如果姐姐以后过得不好，自己会自责愧疚一辈子。
1989年7月，随着儿子王洪涛降生，刘晓为不再与丈夫提分手的事，但婚姻生活始终磕磕绊绊。1991年10月，刘晓为被单位派往北京短训，刘劲接姐姐到家里做客。一年不见，刘晓为发现弟弟憔悴多了，眉宇间满是忧郁。
此时刘劲恋爱了，女友胡艳萍是总政歌舞团的舞蹈演员。她悄悄告诉刘晓为：“刘劲耽误了你的婚姻，你又过得不好，他心理压力很大，经常失眠。医生说他患有轻微抑郁症。”刘晓为吓了一跳：没想到自己的婚姻让弟弟如此揪心！她为弟弟减压，说：“姐以前说的是气话，我不会跟你姐夫分手的。”刘劲听了如释重负。
此后，刘晓为抛开幻想，开始用理性眼光审视丈夫：王石生虽算不上帅气，但性格淳朴，是个务实的好男人。婚后这些年，无论自己多么情绪化，他始终以笑脸和柔情化解。心态转变了，刘晓为与丈夫的相处也融洽了很多：王石生上夜班，经常凌晨5点才回家，饿了大半夜，饥肠辘辘。每次推开家门，迎接他的是刘晓为的笑脸和香喷喷的荷包蛋、担担面。刘晓为常年售票，患有慢性咽炎。妻子每天上班前，王石生都会将泡好的胖大海、蜂蜜水用保温杯装好，放进她的包里。岁月流逝，两人将琐碎平淡的生活过出了精彩。
为了让弟弟放心，刘晓为将婚姻现状如实告知弟弟。结婚5周年，她还拍了数张全家福寄给刘劲。看着姐姐姐夫一脸恩爱，刘劲终于放心了。
1993年10月，刘劲与胡艳萍在北京举行婚礼，两年后女儿刘来恩降生。在总政话剧团跑了几年龙套后，刘劲终于开启了灿烂星途：1997年，在影片《长征》中出演周恩来引起轰动;随后相继在《开国领袖毛泽东》《大决战》《周恩来在上海》《延安颂》等30多部影视剧中扮演周恩来。
刘劲成名后，刘晓为也成了当地名人。邻居、同事见面就会问她：“你当年像妈妈一样照顾你弟弟，他没少接济你吧？”“刘劲知名度那么高，几集片酬就够你吃一年的，你还上什么班？”刘晓为如实回答：“我们能过得去，不给弟弟添麻烦。”
2006年，55岁的王石生因高血压、腰椎间盘突出，从单位提前内退。刘晓为收入不高，儿子正上高中，家里经济紧张，她准备让丈夫开一家小旅馆。因转让费高达20万元，家里积蓄只有7万元，刘晓为打电话向弟弟求援。刘劲为难地说：“姐，我现在手头不宽裕，只能借给你7万。”当年自己吃尽苦头培养弟弟，为此还耽误了婚姻，第一次向弟弟开口借钱就被如此“敷衍”，刘晓为十分委屈，流着泪水赌气道：“我去银行贷款！”刘劲听出了姐姐的不满，心像针扎一样疼……
其实，刘劲的收入远不像外界猜测的那么高。他拍摄的都是主旋律作品，片酬低，而且相当数量的影视剧是友情出演，没有报酬。身为军人，他不能接广告，不能参加商演，只能靠工资和不多的片酬生活。况且，一年前他刚按揭买了房子。
2006年大年初五，刘劲赶到成都给姐姐送钱。刘晓为告诉弟弟：“那家旅馆要拆迁，我们不需要借钱了。”尽管如此，刘晓为心中始终有个疙瘩，跟弟弟有了隔阂。这年9月，刘晓为回老家看望父母，母亲无意间透露了刘劲的真实经济状况，并说为了给她凑钱，从不求人的刘劲向几位朋友开口借钱。
原来自己误解了弟弟，刘晓为含泪在电话里道歉：“对不起，姐太情绪化了，说了一些过激话，请谅解。”刘劲说：“姐，你对我恩重如山，我对你的感情就像对妈妈一样，这点小事怎么会放在心上？”刘晓为听罢，心里一阵温暖。
姐弟情深亲情互馈
2010年，刘德雄被查出患了淋巴癌，在北京301医院接受了病灶切除手术。随后，老人病情得到控制，出院在儿子家休养。当时，刘劲在北京怀柔影视基地拍戏，胡艳萍在解放军艺术学院任教，他们只得请保姆照顾父亲。晚上保姆回家，由刘劲和妻子护理父亲。母亲年纪大了，膝盖里有骨刺;妻子除了教学任务繁重，还要承担家务。晚上刘劲主动照顾父亲，因日夜操劳，免疫力急剧下降。
一天早晨，刘劲驾车赶到片场拍戏。在拍一场涉水戏时，他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，被剧组紧急送往医院。经诊断，刘劲是过度疲劳引发低血糖。刘德雄和老伴得知后嚷着要回老家，胡艳萍怎么也劝不住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刘劲又一次在电话里向刘晓为求援：“姐，我实在撑不住了，能不能让爸妈在你家住一段时间？”了解到弟弟面临的困难，刘晓为一口答应：“没问题，你姐夫退休了，我们有时间和精力照顾爸妈。”很快，刘晓为赶到北京接父母。刘德雄与大女儿说起刘劲的艰难，老泪纵横。见弟弟满面憔悴，刘晓为心疼地埋怨：“遇到这么大困难，为什么不早点跟姐说？姐曾告诉过你，无论有多大难处，姐永远站在背后支持你。”一句话，让刘劲热泪盈眶。长姐如母，他深深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内涵！
两天后，刘晓为将父母接回成都。在她和丈夫的精心护理下，刘德雄老人身体一天比一天硬朗。母亲膝盖里的骨刺经过手术后，也能自如行走了。姐姐帮自己解除了后顾之忧，刘劲的生活彻底恢复了正常。
有个明星弟弟，刘晓为并没得到什么“实惠”，反而遭遇诸多不必要的烦恼：她去集贸市场购物，与小贩讨价还价时对方责怪她：“你弟弟是大明星，那么有钱，你咋还这么抠儿？”居委会组织社区居民给灾区捐款，总要求刘晓为比别人多捐200元，原因同样是“她有个明星弟弟”，经济条件肯定比一般人优越……刘晓为有苦难言，但又不好分辩，只能以苦笑安慰自己。
更让刘晓为烦心的是，经常有企业找她，请她出面让刘劲低价接广告代言。刘晓为如实相告：“我弟弟是军人，不能接广告。”对方误以为刘晓为嫌代言费低，说了很多怪话。刘晓为心里很难过，但从不向弟弟倾诉。
刘劲有不少亲戚在四川，大家以为他是明星，有“能量”，经常因子女上学、就业的事找他。作为一个演员，他没能力解决这些难题，不胜其烦。刘晓为跟亲戚打招呼：“刘劲没你们想象得那么有本事，而且演艺圈竞争压力大，很不容易，你们别给他添乱了。”姐姐的主动挡驾，解除了刘劲很多烦恼。
2011年，单位为减员增效，面临退休的刘晓为被列入下岗人员名单。丈夫向她建议：“要不让刘劲给你们领导打电话说说情？”刘晓为拒绝了：“弟弟操心的事太多，别让这些琐事烦他，再说他也帮不上这个忙。”
刘晓为下岗后，进入成都国际国铁有限公司打工。刘劲准备每月资助姐姐3000元钱，却被她断然拒绝了：“你要赡养两边父母，还要养家，负担重。你姐夫有退休金，你外甥也快大学毕业了，我们不用你帮。”2012年7月，王洪涛从成都广播电视大学动漫设计专业毕业，有同学劝他去北京找舅舅刘劲给安排个工作。和妈妈一样，王洪涛也体谅舅舅，自谋职业，应聘到成都一家文化公司上班。
刘晓为下岗，丈夫退休金也不高，家里生活比较拮据。刘劲总想给姐姐一些帮助，但刘晓为拒不接受。2014年9月，刘劲成立戏剧影视工作室，为了不露痕迹地回馈姐姐，他特意将办公地点设在成都。工作室正式运转后，他诚恳地对姐姐说：“我工作单位在北京，离成都遥远，工作室你帮我多操心。”他让姐姐帮他管工作室的后勤，让王洪涛过去兼职，负责为工作室设计标识、海报、宣传资料。刘劲以这种方式每月付给姐姐、外甥一笔不菲的报酬，母子俩再没理由拒绝。
2015年，王石生腰椎间盘突出症加重，伸不直腰，饱受病痛折磨。刘晓为的生活里没有了阳光，动不动就伤心落泪。刘劲出资将姐夫送入成都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接受治疗，他背着姐夫楼上楼下做检查，额头上沁满汗，就随手用衣袖擦，丝毫不顾明星形象。姐夫过意不去，挣扎着要下来，刘劲安慰道：“姐夫，你想多了，我现在不是什么明星，就是你弟弟。”
经显微椎间盘摘除手术，以及一年多的康复训练，2016年8月，王石生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。刘晓为卸下一个巨大的心理包袱，生活恢复了正常。
似水流年里，刘劲与姐姐就这样以亲情互馈，温暖彼此的人生。这份荡气回肠的姐弟情，行板如歌，让人感慨动容！
〔编辑：冯士军〕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