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木
董娜命运坎坷，2011年父亲因婚外情被刺身亡，她和母亲杜丽英视破坏自己家庭的闫萍为仇人。3年后，刚上高一的董娜被查出胃癌，杜丽英又遭遇下岗。人生绝境中，曾经的仇人闫萍找上门来，以行动向母女俩赎罪。她们能化解仇怨吗？三个女人会有着怎样的人生走向？
少女患胃癌，
仇人上门想帮忙
2017年8月17日，董娜收到北京首都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母亲杜丽英眼含热泪对她说：“小娜，你能考上重点大学，闫萍妈妈付出了很多。我希望你忘却仇恨，选择原谅，以健康心态开启崭新人生。”董娜哽咽道：“妈，我心里早已没有了仇恨，只有对闫妈妈的感激。”随后，她给闫萍打电话报喜：“闫妈妈，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。谢谢你，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。”电话那端，闫萍潸然落泪……
董娜出生于1998年，山东菏泽人，曾有个幸福温暖的家：母亲杜丽英在菏泽手套厂上班，父亲董成源在当地建材市场经销窗帘。董成源相貌堂堂，能说会道，赢得了隔壁女摊主闫萍的好感。闫萍因先天不孕，与丈夫曹铁军一直感情不睦。每次夫妻吵架后，她就向董成源诉苦。男人都有怜香惜玉情结。一来二往，两人有了婚外情。
担心杜丽英起疑心，闫萍经常去董成源家做客，亲热地叫杜丽英“大姐”。善良的杜丽英与闫萍姐妹相称。大半年过去，杜丽英一直没发觉丈夫的婚外情。然而纸包不住火，曹铁军听到了风言风语，对妻子的出轨怒火中烧。2011年11月23日，曹铁军谎称去济南进货，实则准备捉奸。当晚11时许，他将在他家幽会的闫萍和董成源堵在了床上。闫萍羞愧难当，逃进了客房。董成源被曹铁军用水果刀当场刺死。
案发后，杜丽英悲痛欲绝，对闫萍恨之入骨。董娜也恨不得将闫萍碎尸万段。料理完丈夫的后事，杜丽英带着女儿要找闫萍拼命，自知理亏的闫萍躲到了济南。2012年3月，曹铁军因故意杀人被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死刑，两个家庭就此破碎。
彼时，董娜正上初中。因为父亲的不堪过往，她成了同学们嘲笑的对象，气得她把父亲的遗像撕得粉碎。杜丽英也时常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：“这个女人太傻了，闫萍明明是埋在家里的一颗炸弹，她还把人家当姐妹……”整整两年，董娜和母亲深居简出，沉浸在屈辱和痛苦中。
2014年5月，董娜突然呕吐，腹部疼痛，还伴随着咯血，去医院一检查，居然是早期胃癌。母女俩被这一诊断结果吓傻了，当天没吃晚饭，夜里觉也没睡好。
次日一早，杜丽英对女儿说：“小娜，现在咱家给你治病是头等大事，病治好了你再上學。”那时董娜正上高一。杜丽英当天就去学校为女儿办理了休学手续。
复诊后，医生建议董娜接受病灶切除手术，但所需费用不低于15万元，而杜丽英仅有8万元积蓄。雪上加霜的是，她上班的手套厂因效益滑坡进行改制，她失去了工作。母女俩的生活随即陷入了困境……
董成源的父母在乡下，身体不好。得知董娜的病情，老两口拿出全部积蓄1万元给孙女治病。一些平日里来往较多的亲友，在董家出事后纷纷躲着她们。杜丽英不想让别人看笑话，暗自发誓，就是卖血也要给女儿治病。
一直躲在济南的闫萍，两年来始终承受着良心的煎熬与道德的拷问。陌生的异乡，虽然没有杜丽英母女的辱骂，但闫萍度日如年。一想起与董成源的过往，她就感到深深的自责。
这年6月9日是闫萍母亲64岁生日，闫萍悄悄返回菏泽为母亲庆生。母亲狠狠地数落了闫萍一通，才含泪说出了杜丽英母女的遭遇：“你作的孽，这辈子怎么还得清呀！一想起那对可怜的母女，妈的心里就像上了刑。”母亲的责备，让闫萍愈发羞愧，她对母亲说：“妈，我好后悔，我会用行动为自己赎罪。”
6月11日，闫萍带着银行卡叩开了杜丽英的家门。见到杜丽英母女俩，她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，含泪忏悔道：“对不起！我是罪人。是我毁了你们的幸福……”董娜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，狠狠地扯下一缕。闫萍忍着剧痛没有反抗，甚至没有挣扎，任董娜发泄。最终，杜丽英将她推到了门外……
以行动赎罪，
难以泯灭女孩心中仇恨
傍晚，杜丽英下楼买菜，推开门瞥见闫萍仍站在楼道里，便白了她一眼，说：“怎么还在这儿丢人现眼？”闫萍默默掏出银行卡递给杜丽英，说：“你现在最需要钱，这6万元是我的全部积蓄，给孩子看病吧！我不敢奢求你们谅解，只希望能减轻心里的罪责。”
是闫萍搞得自己家庭破碎，剥夺了自己和女儿的幸福！她欠自己的何止这些？杜丽英伸手接过了银行卡。不料，董娜从屋里冲了出来，抢过银行卡摔在了闫萍脸上，说：“我不想再见到你！”闫萍嘴唇嚅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杜丽英拾起银行卡，名义上劝慰女儿，实则故意刺激闫萍：“为什么不要？她欠咱娘俩的一辈子都还不清，区区6万元算什么！”闫萍没有辩解，默默地离开了。
2014年8月21日，菏泽市人民医院权威专家为董娜实施了手术。手术期间，闫萍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，带着水果和营养品赶来了。杜丽英当时正焦急地等候在手术室外，闫萍怯怯地问她：“杜大姐，我来看看小娜，行吗？”特定环境下，杜丽英不好拒绝，流着泪点了点头，算是默许。下午2点，手术后的董娜从全麻状态中清醒过来。一看闫萍站在病床前，她的眼里一下子燃起了仇恨的火焰，闫萍识趣地赶忙离开了。
回家的路上，闫萍心里十分纠结：杜丽英母女恨自己，是完全有理由的。既然自己让她们如此讨厌，干脆离她们远点。闫萍决定，离开家乡，去北京谋生。
9月6日，闫萍准备动身去北京。在家里收拾行李时，她无意中从柜子里翻出一只青田玉手镯。这是当年董成源送给她的，说是家传的。而今再看到这只玉镯，闫萍心里点点滴滴尽是懊悔。一番考虑，她决定把玉镯还给杜丽英。上午11点，她来到杜丽英家。恰好杜丽英带董娜去医院刚回来不一会儿。董娜服了药，睡着了。杜丽英坐在沙发上一脸愁容，闫萍轻声问她出了什么事，杜丽英没好气地说：“你少瞎操心！”闫萍一听掉下泪来，说：“当年我一时糊涂，害了这么多人，现在只想为你们做点事赎罪。”endprint
细细打量闫萍，这个昔日精致美丽的女人，刚40岁出头，已满脸沧桑。同为女人，杜丽英心里别有一番滋味。梳理与闫萍最近的几次接触，杜丽英明显能感受到她的友好与真诚。于是，她向闫萍讲述了女儿的遭遇：白天她去超市打工，董娜一个人在家养病。当天上午9点，董娜服药时看错了说明书，服药剂量加大了一倍，以致出现了流鼻血、胸闷、头晕等中毒症状。董娜颤抖着拨打母亲的电话，只喊了一声“妈”就昏了过去。杜丽英慌忙往家赶，送董娜去医院抢救……
闫萍听罢，当即打消了去北京的念头。她诚恳地对杜丽英说：“杜姐，小娜身体虚弱，平时身边不能离人。你白天上班，我在家照顾她吧！”杜丽英听了一脸错愕，半天没说话。闫萍恳求道：“给我个机会，我真心想为你们做点什么。”杜丽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，便答应了。
可是，董娜根本不领情，在与闫萍单独相处时，用尽尖刻语言羞辱她；闫萍做的饭菜，她能挑出各种毛病，甚至指责闫萍虐待她；闫萍口渴吃了个鸭梨，董娜跟母亲告状，说她偷吃家里的东西……尽管如此，闫萍一声不吭，埋头做事。
10月中旬，董娜因化疗头发眉毛掉光了，心情格外糟。她觉得闫萍是她生命里的万恶之源：如果不是这个女人，爸爸怎么会惨死？爸爸若健在，自己怎么会心情抑郁？如果自己心情舒畅，怎么会患胃癌？这么一想，董娜恨不得将每根头发都变成利剑，刺向闫萍！
2015年5月3日，董娜悄悄积攒了16粒强效安眠药。中午趁闫萍在厨房做饭时，她把安眠药碾成粉末投进她的水杯。饭后，闫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，感觉味道不对，便倒掉了。
谋害闫萍的计划落空后，董娜向母亲施压：“我一见那个女人就烦，让她滚，我永远不想见到她。”杜丽英劝女儿：“小娜，人要学会忘记仇恨。闫萍是有错，可她现在在为自己赎罪。客观上讲，她帮了妈妈很多。”董娜却愤愤地说：“你这是纵容罪恶！”母女俩发生了激烈争执……
宽恕解仇怨，
两份母爱托起少女新生
董娜的胃癌属早期，成功手术加上四次化疗，她的身体一天天康复。2015年8月，董娜向母亲提出：“妈，我感觉身体越来越好，想回学校。”女儿休学一年了，再不回校续读，会影响将来的高考，杜丽英答应了。
第二天，杜丽英告诉闫萍：“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小娜的照顾，过几天她去学校寄宿，你就不用过来了。”闫萍不放心：“小娜每天要吃药，住校能行吗？”其实杜丽英也有顾虑：“那怎么办？学校离家20多里地，她总不能天天回家吧？”闫萍提议：“可以就近给小娜找个学校……”
随后，经数天奔波，杜丽英和闫萍为董娜找到一所理想的私立中学。该校教学方式灵活，师资队伍稳定，且离杜丽英家只有三站路。2015年9月1日，董娜一大早就起来了，心中生出重返校园的喜悦。早饭后，闫萍和杜丽英送董娜去上学。迈出小区大门，董娜瞪了闫萍一眼：“你去干什么？是不是想让我在新学校也出丑？”杜丽英呵斥女儿：“小娜，话别说得那么难听，多伤人！”说完，她转脸冲闫萍一笑：“我陪小娜去就行了，你忙自己的事吧。”
因是走读学校，董娜一日三餐在家里吃。杜丽英上班脱不开身，闫萍便每天过来给董娜做中午饭。如此一来，她白天依然无法上班，只得像从前一样靠晚上钩毛线手套在网上出售挣点生活费。
全新的环境，全新的老师和同学，加之以往的那些事在新学校无人知晓，董娜的心伤渐渐愈合。入学一个月后，学校开始文理科分班，老师要求学生家长一同到校开家长会。看到别的同学父母双全，而自己的母亲孤零零一个人，董娜刚刚结痂的心伤又被撕裂，对闫萍恨意再起！
2016年3月4日中午，闫萍花一个多小时煲了一锅冬瓜排骨汤。董娜只喝了一口汤，便故意找碴儿，将饭菜拂到地上，说：“你害死了我爸还嫌不够？这么烫，是不是想害死我？”闫萍很委屈，分辩道：“小娜，你心里的仇恨真的不能化解？”董娜脱口而出：“我永远恨你，你就该下地狱。”闫萍将眼泪往肚子里咽，慌乱中收拾地上的碗筷，却又不慎将董娜绊倒了。董娜从地上爬起来，左膝磕破了皮。生气加上疼痛，让董娜失去了理智，她顺手拿起餐桌上的一把水果刀，在闫萍右臂划了一道十多厘米的血口子……
为了避免更大的伤害，闫萍只好躲到了门外。隔壁邻居看她伤得不轻，立即拨打了110。民警赶到现场，了解情况后将董娜带走了。闫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，哭着给杜丽英打电话：“小娜被警察带走了。对不起，是我害了孩子……”
杜丽英急忙赶回家，安慰闫萍：“小娜太过分了，她要负主要责任。”然后陪她去诊所包扎了伤口，又去派出所询问警方将如何处理董娜。
鉴于后果不是很严重，闫萍又向警方为董娜求情，办案人员对董娜一通教育后，把她交给了杜丽英。或许是警察的教育起了作用，或许是董娜的怨气已经撒完，当第二天早晨见到妈妈和闫萍时，董娜显得很平静。其实，她和妈妈落到如此境地，父亲要负很大责任。闫萍又何尝不是受害者？只因父亲离世，她没有发泄对象，便将所有的恨与不满发泄到了闫萍身上。平心而论，闫萍比妈妈更可怜，连个孩子都没有……想起一年多来闫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，再看看她消瘦的身体和廉价过时的衣服，董娜鼻子一酸，心中的仇恨淡去了许多。
时光渐渐抚平了董娜内心的创伤，她开始与闫萍和平相处。2016年11月，董娜上体育课时跑了800米，意外晕倒在地。医生检查后发现，她血小板偏低，必须输血。杜丽英跟女儿血型相符，决定给女儿输血，闫萍劝她：“我也跟她血型相符，还是我来给她输吧！我比你年轻几岁，身体比你好。”说完，她挽起衣袖挤到了医生面前。400cc鲜血重燃董娜的生命，也荡涤了她心中的仇恨，让她彻底接纳了“闫妈妈”……
2017年1月，医生为董娜复查，发现她体内的癌细胞已徹底消失，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。杜丽英和闫萍都如释重负。
为了让董娜安心备考，杜丽英和闫萍买来纤维板和钉子，在客厅为董娜隔出一个独立的学习空间。高考冲刺阶段，闫萍像妈妈一样给董娜做水果沙拉，煲营养汤。卸去了心中的仇恨和包袱，董娜轻装上阵，学习成绩提高很快，并最终以优异成绩考入名牌高校。
9月1日开学，杜丽英和闫萍将董娜送往北京首都师范大学。杜丽英陪女儿缴费，办理入学手续；闫萍给董娜添置被褥、蚊帐，整理床铺。在两份母爱滋润下，董娜心中溢满幸福。
两天后，杜丽英与闫萍返回山东菏泽，董娜将两位妈妈送到北京火车站。分别时，董娜向她们提要求：“现在我上大学了，一年与你们见不了几次面；将来我还要结婚成家，有自己的生活，你们再不能以我为中心了。我有个心愿，就是希望你们尽快找到自己的感情归宿。”两位单身妈妈向她承诺：“好，我们保证完成任务。”
11月初，杜丽英与一位离异工程师确定了恋爱关系。她特意打电话将喜讯告诉女儿，董娜表态说：“妈，只要你爱他，我会把他当亲生父亲孝顺。”她又问妈妈：“闫妈妈有男朋友了吗？”杜丽英实话实说：“还没有。”董娜当即在电话里与闫萍沟通：“我妈妈找到了幸福，闫妈妈你也不能总单着，要向我妈看齐。”闫萍笑着回答：“我一直在努力寻找，争取尽快找个老帅哥。”董娜与两位妈妈商量：“我希望你们两年内都找到另一半，争取同一天举行婚礼，到时候我送你们风风光光出嫁。这样将来我结了婚，就会有两个娘家。”杜丽英和闫萍爽快答应，心中都充满了幸福与憧憬！
〔编辑：冯士军〕endprint
